大多數人對唐朝詩人白居易的認識,是從《長恨歌》等名詩開始,由於白居易的詩作過於出色,盛名所致,不少人更不知道他曾做過大官,曾任太子少傅、刑部侍郎,從他的《從同州刺史改授太子少傅分司》中「月俸百千官二品,朝庭僱我作閒人」,以及《刑部尚書致仕》中的「唯是名銜人不會,呲耶長者白尚書」等詩句看,白居易的官職已經是相當於今天的副部長。他的詩作如《秦中吟十首》更可見其對社會觀察的仔細及為人民的敢言。
在白居易的眾多作品中,有一篇頗和現代記憶理論相違背,值得一談。
該作品是他在江州任司馬時所寫,名《與元九書》。開首即提到「僕始生六七月時,乳母抱弄於書屏下,有指無字之字示僕者,僕雖口未能言,心已默識,後有問此二字者,雖百十其試,而指之不差。」意思是在白居易出生六七個月的時候,乳母抱着他在書屏下遊玩,有人指着無字之字教給他,雖然他嘴上說不出來,但是心裏已經默默地記住了。後來有人拿這兩個字問他,即使試驗十次百次,他都能準確地指出來。
我們的記憶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?學術界普遍認為和大腦發展情況有關。絕大部分人只能回憶起三歲半之後的事,少部分人能回憶起兩歲後的事。大腦雖然在我們出生後已有記憶能力, 但大腦還在發展和成長,在青春期完結前,大腦會經歷神經修剪及髓鞘化等結構性改變,尤其是負責記憶的海馬體在成熟以前,不會長期儲存記憶,故三四歲前後的記憶是模糊、隨機及碎片化的。
心理學上有一專有名詞為「嬰兒失憶」(infant amnesia),以形容人們不能想起兩三歲前記憶的現象。所以白居易所憶述的事件,頗為可疑, 而且他寫《與元九書》時已43歲,記得如此鉅細無遺,更是不能盡信。
記憶並不可靠,可以是人為及自動創作的,就如你在家看到父母正從飯廳走到大門,此時你低頭看了手機一眼,回頭再看父母時, 他們已經關門了。這段父母記憶是斷開的,我們沒有看到整個過程,但大腦會自動為斷開的地方填上片段,令我們更易去理解事情。當我們製造新的記憶,大腦神經就會為了串連這些記憶,創造出新的神經連結,這些連結會被儲存起來,等待記憶被喚起後再度重建。不過,喚起的記憶被大腦做了調整,借用其他的記憶和想像畫面,來彌補所有空白記憶的細節。
因此,筆者認為白居易的幼年記憶更大可能是長大後的調整重建,他小時候的行為在他長大後經他人複述,大腦神經創造了畫面,串連起他學習寫字的記憶片段,形成新的記憶,彌補了出生六七個月的空白記憶。
劉國輝老師(學研社成員,在大專任教心理學十多年,愛用微觀角度分析宏觀事件,為朋友間風花雪月的話題作準備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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